三月的天气总让人有种想要出去旅行的冲动,是的,外出。
这是一个适合躺在青色草地晒太阳的季节,外面阳光温暖,而我们却要躲在办公室内被白炽灯照得苍白,面无血色,行如一具具尸体,最终连思想行为也被模式化,成为了一部活的机器,不允许出一点点错误的机器,承受别人生活压力下踢猫效应的机器,连生活中百分之二十的空间都要被压榨剥夺的机器,最终靠获得一点点收入来弥补尊严的机器。好累,活着莫非只是为了坐在这儿羡慕外面的阳光灿烂么?也试过一次次的外出旅行,想要忘记一切痛苦和烦恼,可最终还是要回来,即便旅行如何振奋人心,令人愉快,如何令人感悟深刻,都毫无更改现状的能力,除了内心的暂时愉悦。
旅行宛如一剂令人消魂的心灵吗啡,暂缓痛楚,令人上瘾,却解决不了根本上的问题。后来竟然渐渐害怕那种感觉,那种无法更改什么的感觉,很久以前总以为去远方,自己渴望的他地,之后就会得到某些改变,心灵的悸动,抑或人生的某种转折,然而回来之后依旧成为了怀揣不安世事的蛹,依旧只能悄无声息的活。如果终没有打破生活格局的勇气,那么行再远也是一样。
夜晚加班,散会之后和几个同事一起出去小酒馆喝酒,几人都是雀跃不已,好久没有这般,拖儿带女的也能暂时舍弃家庭烦恼出来欢聚一下,更多的是宣泄,发泄对公司机制的不满,对未来人生的惶恐和不安,对情爱未果的抱怨,最后到细枝末节,开始谈论带孩子如何累,另一半如何不懂自己心意,渐渐的不欢而散,都说不能太晚回家。于是最终人走人散,只剩下酒桌上的酒杯和凌乱的果盘。
还是那群人,在同一个地方,点的同样的酒,可是心情变了,顾的东西变了,再谈论下去,或许连话题都没有了。不再是同一类人,即便以前如何能够心心相通,但随着环境和际遇的塑造,思想已变,渐渐形成了分群。我们,已经只能是同事而已。
小酒馆里突然有种空寂感,宛如从宇宙深渊往下俯瞰的地球,寂静,深蓝的寂静。令人内心发麻,心弦颤抖。C小姐用手搅拌着杯子里的啤酒,再无喝下去的意思,顿时一颗琥珀般的眼泪流了下来,她抬起头来看着我,掩饰过去,笑着说,不得不承认,我们终于……老了。
我看着挂在门上的铃铛,发出寂静的声响,淡淡的说,还记得那一次在丽江,我们彼此对着铜铃许愿,如今美梦成真的又有几人?已经小七年过去了,你说可不可怕?
C小姐摇摇头,轻叹,可我最终还是没能把自己给嫁出去,今年一定结婚,一定!话语尾端带有几分愤恨。最终唯恐熬夜令自己变老,匆匆回去敷面膜去了。
小酒馆内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身影,我端着一杯白酒,放在唇齿边,轻轻的呷着,体会着,冰冷着。一切都很寂静,除了那门头上挂着的铜铃依旧发出空洞的声音。
没有人再放纵的喝醉,我想只会在多年之后的某一日,遇到某种挫折或情感的变故才能让彼此再醉一回了吧!我们不再年少,没有了让自己喝醉的人和理由。没有了醉后可以依靠的怀抱,于是不会再让自己醉倒;没有了可以让自己喝醉的理由,于是不能再醉倒;没有了能让自己喝醉的年纪,于是不适合喝醉。
生活予我们的什么都没剩下,依旧一无所有。
什么时候能有回头路?我们都只不过是被此刻的事物推着走的人,没有了自己的思考,没有了勇气单凭心中所想去做一件事。
去超市购买新鲜蔬菜和水果,然后回家做蔬菜沙拉,捧着玻璃盘内的蔬菜沙拉咀嚼,看一场午夜的电影,一部关于生命意义的电影《遗愿清单》,是我喜爱的黑人演员摩根.弗里曼主演,之前看过他演出的《肖申克的救赎》非常喜欢。这部《遗愿清单》着实触动人心,电影结束,结尾的音乐一直在浓稠的黑夜里飘洒,那份忧伤慢慢爬上脚踝,令人内心发麻……眼泪不知为何寂静流淌不止,仿佛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根心弦,让泪决堤而下。我问我自己,如果知道一年之后即将生命终结,会为自己写一份怎样的遗愿清单?会否有勇气去完成?正如电影所言,他活了一年的时间,其实比他活了这么多年都要长,一年也就是这一辈子,相比之下,一切都已经足够。
是否有很多事是我们想做却未去做的?有的甚至老死也不可能再去做。如果你的生命只有一年时间,你会做什么?那些你最想去做的其实才是真正的你自己吧!冲破生活的牢笼,一切束缚,撕下面具,摆脱劳累和担当,去接近生在这世界的真正意义。听一听天堂的声音,看一看加州的阳光,跳伞,潜水,去非洲大草原,登上冰封的雪山,和心爱的人一起建一座长满玫瑰的庄园……很多很多。这么多的事想做,却为何要等到生命结束之时才做呢?为何现在不可以开始去一一完成,成为一个人生清单,而非遗愿清单?或许人之将死以前认为很重要的东西都觉得不重要了吧,或许觉得再无遵循生活枷锁的意义了,最终不愿再带上面具度日,显露出真真的自己。毕竟也许明天就要告别这个人世,为何不能去看一看自己最想去的地方?为何不能对心爱的人说声对不起?为何不能做自己呢?全世界都可以任凭你去任性,毕竟你将不能再拥有它们了。它们的美好,五光十色,只能留给那些活着的人,然而有些活着的人这一辈子也未必真能拥有它们,想来令人唏嘘。
看了一张天安门的老照片,地址依旧,照片上的人却不同,一个时代和一个时代的人都在它的面前拍照留念,却,留不住青春。什么都留不住。天安门未变,它依旧在那儿,看着这个时代的变迁,看着历史的长河流淌,看着从它面前走过的人们宛如渺小的沙石被冲逝。它做不了什么,如此慈祥的注目着他们,不忍告诉他们生命背后的真相,其实他们什么都留不住。
一个人若开始怀旧,那么他已经开始老了。从心开始老去,然后是眼角,身体。心脏机能越来越差,最终有心无力的成为一个羡慕年轻人的老者,之所以会羡慕是因为他也曾经年轻过,知道那年轻芬芳甘甜,充满无限可能,可是众多的人即便多么的努力也未必能把青春付诸得值得,只能任凭风吹起,任凭它流逝。人们总是嫌青春岁月太短太短,急促得宛若一场美梦,还来不及细细品尝就已经错过。十七岁那年有个年长的叔叔曾经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,然后对我说,十七岁真好!这么年轻,一定要好好把握人生,别向我一样,老了,什么都做不了啦!当时还未明白他为何会这么羡慕年轻?不过,总以为年轻的话就可以拥有全世界,后来才发现这年轻是上天赐予你最浪漫的礼物,你拥有了可以做梦的资本,一腔热血,以为无所不能,然而最终能否实现却又是另一回事。等你老了会发现,即便是年轻也很难做到什么,于是羡慕年轻的人,却也明白人生意义如何。
年轻,并不一定就能获得一切。
即便用心把握,也未必不会蹉跎。
我们能为自己的青春做什么?它宛如院子里芬芳的蔷薇,有着嫩绿妖娆的枝蔓,花朵如此甘甜美丽,等待着春风沐浴,等待着一切海阔天空的浪漫幻象。去为自己实现一个最想达成的梦,和最心爱的人谈一场纯粹的恋情,听一首美妙的爵士乐,然后站在最想去的地方尽情呼吸阳光里的空气,告诉自己,此刻我正年轻,一切都还未太晚。
今晚,我也为自己重新写了一份人生清单,记得很久以前也为自己写过,当然,内容或许和现在的不一样了。以前总喜欢为自己做计划,什么一年计划,五年计划啦,后来发现一年、五年之后目标几乎还是遥不可及,或许是高估了自己,或许是低估了现实。于是再也没有为自己做过任何人生计划,告诉自己随遇而安,随波逐流,冲到哪个沙滩就躺在哪儿好了。今晚借着月光清华,我重新写了一份人生清单。
真的,不想等老了,临死之前才去做,才去后悔。我告诉我自己,在生命没有结束之前,一件一件的把它做完吧。写完之后发觉,上面的东西竟然无关物质,也不用去赚太多的钱才能实现得了,那些更多的是来自心灵渴求的梦想。想要更加接近自己的心灵,去和大自然接近,去看自己从未见过的世界。
我告诉自己先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,哪怕为此而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,这样也不会在将来的某日看着别人梦想成真而后悔哭泣,到那个时候再痛心疾首的去某个角落寻找被自己丢弃得发皱的梦想。于是开始觉得这么多年并不算白活,竟然——从未将梦想丢弃。